溫柔的西湖醋魚         

 

朋友的一張西湖照片,意境美,像優雅孤獨的仕女,獨坐,等待知音了解與欣賞。好了,意境說完了,愛吃貪吃的飲食散步,當然怎樣那樣聯想,都還是想到吃,說到西湖,自然想到西湖醋魚,也想起好幾個故事,周五來分享,看了感動,就來做道魚料理吧~正好看到康寶最新廣告「你家的魚有穿衣服嗎?」哈哈哈,我家的魚,如果是我做的,經常沒穿衣服,好在,家母烹飪技術好,條條都有衣服穿。

 

西湖  

 

嗜辣,如同咆嘯的瀑布,一發不可收拾!諷刺的是,辣是胃的天敵,飲食散步我有著最堅強的舌,偏偏最脆弱的胃。三不五時的胃痛,檢查幾次,無疾而終,只能歸咎過於刺激的辣。就在畢業考前夕,又痛得唉唉叫,不以為意,忍著,強度日益增加,無限上綱。一日急診,幾番折騰,醫生研判盲腸炎,即刻開刀。小手術而已,母親卻如臨大敵,為了讓飲食散步休養怡然,當下決定一人房,母親在醫院、家庭以及她的工作,來回奔波,踽踽獨行。

 

職業婦女的母親,時間緊湊,造就她利落性格,並不屬於細膩範圍的女子,但打我開完刀睜開眼的那一刻起,接連幾天,盡見她從不輕易露臉的溫柔。多年以降,對於初次開刀的驚慌心情或住院過程,不復記憶,頂多只有躺在手術台,年輕醫生似乎曾經允諾:「我會把疤開得漂亮,妳還是可以穿比基尼」的模糊片段;然而母親的溫柔,卻穿越時空的重量,這麼多年我仍記憶猶新。

 

手術過後,等待麻醉藥的退卻,全身動彈不得,那感覺很像「漸凍人」的倒帶;無法進食,連水都不能喝的痛苦讓我十分難受,不定時,母親將棉花棒沾水滋潤我嘴唇,調皮的我會咬住棉花棒不放,使勁吸吮,就像在沙漠行走驚見綠洲那般饑渴。母親沒多說什麼,不過我隱隱察覺,之後每隻棉花棒的水量逐次減少。挨了個把鐘頭,睡睡醒醒,總算能下床如廁、飢腸轆轆,母親端出湯鍋,盛了一碗,她說:「這是鱸魚湯,鱸魚對傷口好,要多吃點。」肉細堅韌,湯鮮可口,宛如紫芽薑嫩生的薑絲,道不盡的美味,這是第一餐。

 

山頂餐廳吃魚  

 

第二餐,將鱸魚去鱗、去腸肚、切片,與香菇、蝦米、干貝,齊熬成粥,吃光抹盡。第三餐,竟然費心準備西湖醋魚,將草魚換成鱸魚,還為了傷口不使用醬油,蔥白段、冬菇絲,舖在便當盒底,芬芳且不嗆的鎮江醋,與溫柔的糖味,喚醒了我的味覺,吃完最後一口魚肉的我,坐在床邊,想起西湖醋魚的故事,西湖醋魚是杭州名菜,別名叫「叔嫂傳珍」。

 

有對宋姓兄弟,滿腹文章,很有學問,隱居在西湖以打魚為生。當地惡棍趙大官人有遊湖看見遇一浣紗婦女,美姿動人,惡心即起,原來婦女是宋兄之妻,趙惡人施用陰謀手段,害死了宋兄,宋家叔嫂非常激憤,上官府告狀,但官府夥同趙惡人一鼻孔出氣的,不但沒受理他們的控訴,反而一頓棒打。回家後,宋嫂要宋弟趕快收拾行裝外逃,以免惡棍前來報復。臨行前,宋嫂燒了一碗魚,加糖加醋,燒法奇特,弟弟便問宋嫂怎麼今天的魚味與往常不同?宋嫂對弟弟說:「魚有甜有酸,我是想讓你這次外出,千萬不要忘記你哥哥是怎麼死的,你的生活若甜,不要忘記老百姓受欺淩的辛酸之外,不要忘記你嫂嫂飲恨的辛酸。」

 

是的,這段宋嫂說給弟弟的話,就彷彿家母對我說的家訓似的。到現在,我都難以想像她那幾天頃刻而成各式鱸魚的「週旋」。魚,勢必得當天去市場買,趁鮮烹煮,扣除上班時數,料理家務等等,加上舟車勞頓,時間得見縫插針地用,更別說還要照顧難耐傷口疼痛的我……想著寫著,一陣鼻酸,淚潸潸然,只是母親從未提及這等辛勞,我的感念之情也就隻字未語。

 

糖醋魚  

 

那段日子,吃了不少鱸魚,古人曾云,鱸魚最代表濃濃的鄉味,為人傳述引用最廣的應是晉朝吳人張翰,於京城作官,市集賣的鱸魚喚起鄉愁,不由分說,掛冠求去;清朝鄭燮在山東幾年,即辭官回鄉,緣由很多,「惟有蓴鱸堪漫吃,下官亦為啖魚回」,是其中因素之一。而鱸魚的香味,更受詩人墨客詠嘆不已,《三國演義》第六十八回「左慈擲杯戲曹操」中的一句「膾必松江鱸魚者方美」,使得曹操深以沒有松江鱸魚來宴客為憾;宋代陸游也寫「鱸肥菰脆調羹美」;范仲淹亦詠道:「江上往來人,但愛鱸魚美」;連金庸的《射鵰英雄傳》對這四腮的江南第一名魚,亦多有著墨。

 

鱸魚,儼然「思鄉思香」之符號;於我,也是一段親情佳話。他是不是對治癒傷口有效,我沒細究;但是他所掀起母親的連綿溫柔,大地春回,管他胃痛抑或盲腸炎,自就不藥而癒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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